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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轨上的日与夜,今天你到家了吗?

风物菌 地道风物 2019-04-15

                                 


丨火车里,有中国



▲ 王福春,国内唯一拍摄铁路题材,40余年从未间断的摄影人



- 风物君语 -


大家好

我是地道风物的图编Geethan

转眼间2019年已经过去了1/12

春运的战鼓已隆隆打响

中国人出行,火车是首选

1978—2018,

四十年的光阴飞逝

车厢里那些和你一起回家的面孔

王福春为他们拍摄了20万张照片



 

“90年代初,我患严重神经衰弱症,

整夜睡不着觉,

吃多少粒安定都不管用

说来神了,

我躺在卧铺上,

听着车轮与钢轨的咣当咣当声,

如同交响乐、催眠曲

令我很快入睡,睡得香、睡得踏实

可是一回家,一静,

反而睡不着了。”


——王福春《我与铁路结缘》


以下正文第一人称叙述来自王福春



一台海鸥相机起飞,一直飞到今天


1977年,我在三棵树车辆段工会当干事,写写画画搞宣传。当时工会没有相机,我到技术室借了一台海鸥120相机一拿起相机再沒有放下。我形容自己一台海鸥相机起飞,一直飞到今天。


▲ 1978年,三棵树站(今哈尔滨东站)。排队等候检票的人们。


那时每天坐火车通勤上下班,拍列车员为旅客服务、拍车站服务员扶老携幼、端茶倒水等好人好事,单位开始技术大练兵,大比武,大会小会全拍,有典型的投哈铁前进列车报和人民铁道报发稿。我到今天还珍藏当年发的照片报纸,说心里话,摄影起步,还真得感谢《前进列车报》和《人民铁道报》对我的支持。


▲ 1979年,三棵树站


我对铁路的情感来源于我哥哥在铁路上工作。哥哥叫王喜春,1949年入路,在绥化车辆段任检车员。小学毕业时,我随哥哥一家搬到绥化机务段附近铁路居宅,我从小就接触铁路,天天看火车跑、听火车叫。


▲ 1980年,哈尔滨-齐齐哈尔。在那个年代,车窗还允许这样的操作。


那时家里条件不好,我经常到机务段捡煤核,拉着爬犁到车站捡机车扔下的煤石,还拿面袋子扒货车到外站捡粮食。火车跑得飞快可以抓车跳车,有点像铁道游击队的飞虎队似的。


▲ 1981年,三棵树站。搀扶着老人寻找车厢的工作人员。



▲ 1982年,牡丹江站


我是苦孩子,三岁没妈,五岁没爹,是哥哥嫂子把我养大,供我上小学,初中,又上中专,对我来讲等于大学一样。上世纪80年代我在哈师大又学了三年摄影, 圆了我不敢想的大学梦。我的几个侄女侄子正赶上砸乱知识的年代,什么都沒学到。我能坚持40多年拍火车上的中国人, 缘于我对铁路的感情,缘于我对哥哥嫂子的感恩回报。


▲ 1983年,三棵树站


1984年为了摄影,我从三辆调到哈铁路局科研所,任专职摄影师。享受职工免票,为我拍铁路提供了方便。我先后跑遍哈局管内的所有火车,后来我跑遍了全国铁路线。利用坐火车的机会,我发现火车里好多有趣的故事,  顺手拍下来,从无意识到有意识当专题拍,我的镜头一直没有离开过铁路线



▲ 1984年,呼兰站。在那个年代,等火车就像在等公交。




火车是社会,也是家庭


40多年来,我北上漠河,南下广州,西奔格尔木,东至上海......乘坐列车几千次,行程几十万公里,留下了人生旅途的印记。


▲ 1985年,哈尔滨站。天气是寒冷的,感情是温暖的。


火车是一个流动小社会,临时大家庭。80年代初期民工潮开始涌进车厢,人满为患,乘车难,买票难。就在那时我在火车上拍片,遇到很多困难和危险,可以这么说,我的摄影作品是用生命代价换来的。


▲ 1986年,哈尔滨-北京。大家这样一起看电视的场面再也见不到了。


我这人活得比较简单,头脑也简单,除了摄影以外什么都不想,所以摄影成了我一生的挚爱,付出代价也大。我的肋骨曾两次骨折,左腿胫骨骨折,三九天掉进松花江,掉进镜泊湖,坐汽车掉进兴凯湖,几次大难不死。


▲ 1987年,(黑)双峰-(黑)长汀。秤砣在今天算是稀罕物件儿了。


▲ 1988年,(黑)双峰-(黑)长汀。车外兜售食品的小贩。


在列车上拍片,既要克服照度低,列车晃动的不利因素,又要排除列车工作人员的误解;既要忍受个别旅客的刁难,又要忍饥耐渴抗高温不怕疲劳


▲ 1989年,哈尔滨-五常


▲ 1990年,石家庄-哈尔滨


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上世纪90年代初在开往南宁的列车上,一个民工的五六岁女儿光着膀子,满身汗泥站在车门头睡着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我按不下快门,不能给她帮助,我内心十分难受自责。就在快门释放的一瞬间,我的心被刺痛了,忆起了自己苦难的童年……


▲ 1991年,北京-上海。《中华人民共和国铁路法》于1991年5月1日正式生效,在当时的列车里可以看到相关的标语。


让我惊心动魄的一次,1991年,哈尔滨-上海的列车上,车上超员200%多,座席底下,行李架上,厕所里、过道全挤满满的人,我挟在人群里,挤也挤不过去,想出也出不来,卡在中间一动不能动。


趁列车来个紧急制动,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我要走过另一节车厢,只能下车走,可我下车后,还没能走到另一节车厢门时,车就开了,我赶紧跑两步,顺手抓住车门栏杆把手,列车运行在站内速度还很低,身体还保持垂直,等到出站后,车速快了,我的身体开始倾斜飘起来了,别说一分钟,就几秒就掉下去。


▲ 1992年,成都-上海。车厢拥挤,过道里站满了疲惫的乘客。


就在这关键时刻,车门咔啦一声打开了,列车员和几名旅客把我拽上车,我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淌着虚汗,十多分钟站不起来,到现在我也记不清那是什么站。一想起这些,心里有种后怕的恐惧感。很多人说,你不要命了!你可以不上,乘下趟车走,我说不上不行啊!我的摄影包在车上,里面有镜头胶卷等好多用品。那是我摄影人生中刻苦铭心的,最危险的经历


▲ 1993年,北京-哈尔滨。大哥大——又一件老物件儿。


▲ 1994年,北京-沈阳。车厢里的桌子还可以移动,而老百姓对于怎么自娱自乐,永远不缺乏想象力。


1995年7月10日,我乘哈尔滨-北京-西宁-格尔木-武汉-长沙线,一路从低海拔到高海拔,头痛得历害,整宿睡不着觉。又是从高海拔地区到武汉、长沙这样的高温火炉。我是北方人,在冰雪里长大的,耐寒不耐热。车厢里有40多度,汗味、烟味、臭气味,熏得我喘不过气来,全身都湿透了,头发被水洗似的。后来实在受不了,虚脱晕倒在车厢里,半个多月时间瘦掉10多斤。


▲ 1995年,牡丹江-长汀。“放像车厢”,即电视车厢,是当时为满足部分乘客需要而开设的服务。


面对这一幅幅照片,回忆40年摄影生涯,酸甜苦辣涌上心头,照片的背后都有我的泪水和汗水,可以说是用生命代价换来的。是我一生的心血铸成。都有讲不完的故事,叙不完的情怀。我对铁路的感情太深了,我一踏上列车就兴奋,不知疲惫地一次次在车厢里来回走,有座也不坐,有铺也不休息。


▲ 1996年,广州-成都。乍一看,以为她玩儿的是手机……




只有更快!不断提速和迭代的中国铁路



▲ 1997年,北京-哈尔滨。大哥大和大哥大大佬的会面。


1997年4月1日零时,中国铁路完成了第一次大提速。首次开行了快速列车和夕发朝至列车78组、特快列车40组,京广京沪京哈三大干线最高时速可达140公里。


▲ 1998年,哈尔滨-吉林。是年4月3日,电影《泰坦尼克号》在中国内地上映。“小李子”电影周边风靡全国。


1998年10月1日零时,中国铁路完成了第二次大提速。广深快速列车最高时速可达200公里,非提速区段快速列车最高120公里,特快最高140公里;提升了普铁档次,全国铁路平均时速达57公里。


▲ 1999年,北京-乌鲁木齐。随着车厢内音乐的响起,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起~



▲ 2000年,哈尔滨一北京。


2000年10月21日零时,中国铁路完成了第三次大面积提速。提速线接近10000公里,客车平均时速到60.3公里。列车七个等级调整为三个,扩大了中高级普铁的范围。


▲ 2001年,北京-上海。是年,笔记本电脑科技刚刚进入GHz时代。笔记本电脑当时在国内十分罕见。


2001年,我的画册《火车上的中国人》出版了,我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在火车上从没老老实实地休息过。心想,这次坐火车好好当回旅客,享受旅客待遇。可躺在卧铺上不到一个小时,心里像长草似的翻腾着,沒办法,又拎着相机到车厢里串了。这种感情欲罢不能,我真的患上了职业病,上瘾了。


▲ 2002年,北京-哈尔滨。


2001年10月21日零时,中国铁路迎来了第四次大面积提速提速的范围主要是京九线、武昌至成都(经汉丹、襄渝、达成线)、京广线南段、浙赣线、沪杭线和哈大线。这次提速里程为4257公里,使我国提速总里程达到13000公里,提速网络基本覆盖了全国主要地区。


▲ 2003年,成都-北京。是年,全国非典疫情爆发。据统计,非典共造成是年铁路客运量损失1.043亿人,占全国客运量总损失的10.22 %。


中国铁路高速化始于1999年开工、2003年建成运营的秦沈客运专线,全长404公里。秦沈客运专线是中国铁路第一条客运专线,是中国铁路步入高速化的起点。


▲ 2004年,牡丹江-哈尔滨。


2004年4月18日零时,中国铁路经历第五次大面积提速。增开19对最高时速160公里的直达特快列车,几大干线的部分地段线路基础达到时速200公里。提速网络总里程16500多公里,其中时速160公里及以上提速线路7700多公里。


▲ 2005年,北京-柳州。


▲ 2006年,贵阳-北京。13年前,手机市场还是诺基亚等非智能机的天下。


2007年4月18日零时实施了第六次中国铁路大提速:出现了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国品牌高速列车CRH。首次开行时速200公里及以上的城际铁路动车组212对(即中级快速铁路),既有线上部分区段最高时速达250公里。这些高级快速铁路接近中国高速铁路中国走到了高铁门口


▲ 2007年,南昌-上海。还记得1980年的车窗吗?


2008年8月1日中国开通第一条高铁——京津城际中国走向了快铁高铁时代。2015年中国铁路总公司称,快速铁路网已达4万多公里(铁路总共12万公里)。


▲ 2008年,北京-哈尔滨。是年,北京成功举办奥运会。




从“潜心”到“潜伏”


过去拍片叫潜心摄影,现在叫潜伏摄影,就是不能公开拍,像特工人员。因为人们防范意识提高,什么肖像权隐私权都上来了,给拍片带来难度。让你删掉是客气的,给你一拳,踢你两脚,骂你几句是正常的。


▲ 2009年,牡丹江-哈尔滨。


另外我也形容自己是职业“小偷”,我在火车上拍片两眼到处乱看,在车厢来回走,多次被旅客通报乘警,说我是小偷,乘警审讯查我证件,弄得我哭笑不得。这些年在车上拍片,如同上贼船的感觉,上去下不来了。


▲ 2010年,北京-上海。可以旋转座位方向的设计,方便了亲友们的交流。


练就了一颗贼心,一颗贼胆, 双颗贼眼, 才能拍出贼拉好的贼片。列车到什么地段小偷多,小偷什么时候出场,我非常清楚。有时与小偷不其而遇,小偷以为我是小偷,其实他是小偷。


2010年,在央视3频道董卿主持的“我要上春晚”剧组,我讲述了《火车上的中国人》30多年的变迁。节目播出后,我的知名度迅速走红。网络传播非常火爆,几天功夫,点击量达到了几十万次。我现在在火车上拍片,总有人把我认出来,你是上电视那个拍火车的摄影师吧,主动和我留影签字纪念。


▲ 2011年,北京-上海。


今天当我再次踏上高铁列车时让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列车全变了变成了陆地航班,流动的豪华宾馆。北京到上海只需4个多小时,真是千里一日还。北京至广州8个多小时,朝发夕至,给人们的出行带来便捷。


▲ 2012年,宜昌-上海高铁。


你再看满车厢人都在玩笔记本电脑、iPad、手机。上网聊天的、打游戏的、看电影的、听音乐的、炒股的、打手机的,玩微信的、化妆的,美容的,车厢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铁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符号,它代表着国家发展的速度。成为中国的名片。过去是追跑者,现在是领跑者,成为世界第一。


▲ 2013年,北京-上海高铁。这样的舒适度,在20年前怎敢想象?


▲ 2014年,广州南-北京西高铁。


▲ 2015年,北戴河-北京。导盲犬正在铁路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完成自己的使命~


2018年7月,《火车上的中国人》在中国美术馆开展, 每天的观众人山人海,  特别是当年的大学生、民工、企业的推捎员、因公出差的、旅游的,对坐火车有一种特殊情感。尽管那时乘车沒座,很痛苦,也很无奈。


▲ 2016年,北京-杭州。


他们看了我的照片以后,没有带来伤感,却带来一种怀念, 怀念绿车皮时代的难忘经历,在影像中找自己坐火车的感受,“我当年也爬车窗抢座,也睡在座席底下,没座一站几天几夜”。这些让我特别感动! 这是我没想到的:过去摄影圈都知道我,现在百姓网友都知道我了。


▲ 2017年,北京南-上海虹桥(复兴号)。如今,我们已全面迎来了移动支付时代。


我很庆幸自己与铁路结缘,一拿起相机就坐着大提速的时代列车一路走来,拍下了火车上的中国人时代变迁,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的铁路飞速发展的巨变


▲ 2018年,广深港高铁。是年9月23日,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正式开通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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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部分文字资料提供丨王福春

编辑丨Geethan 

设计丨Q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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